无锡巨贾周舜卿16岁独闯上海 40年布局全国创下庞大“商业帝国”
扬子晚报
周舜卿
周舜卿像
周舜卿一手缔造的周新镇
周舜卿一手缔造的周新镇。
周舜卿创办的信成银行发行的纸币
周舜卿创办的信成银行发行的纸币。
中国江苏网5月11日讯 40年布局全国创下庞大“商业帝国”
这位传奇人物一生沉浮，一度被认为是名剧《雷雨》主人公周朴园原型
19世纪后半期，一16岁无锡少年独闯上海，40年的时间建立自己的商业帝国，业跨五金、纺纱、缫丝、银行业，遍上海、无锡、苏州，资本过百万，成为传奇巨富。
此非电影桥段。主人公名周舜卿，1867年，时局外辱内困，他首次踏上风云颠沛的上海滩。而立出头便成上海煤铁大王，创无锡首家缫丝厂，办全国第一家私人储蓄银行，又斥一人之资建一座城镇，与荣氏同为无锡六大家族之一。然而遗憾的是，在他逝后仅10年，其创下的商业帝国便业毁楼崩。
这样一个传奇的巨贾到底有怎样一个剧起骤落的人生？日前，扬子晚报记者来到无锡，家乡已少有人知其名，就连他的嫡曾孙，均不能言一二。借助无锡市档案馆及文史研究部门的档案材料，记者终得窥见一个多世纪前，“周氏商业帝国”的荣耀与落寞。
一手创出
商业帝国
家道中落，16岁少年只身闯荡上海
4月底，记者来到无锡，正好赶上周舜卿创办周新镇110周年的纪念会，得以遇见周舜卿的嫡曾孙周树生先生。让记者吃惊的是，对于祖父及曾祖父的事，他几乎一概不知。“父亲从不跟我们提家世，也不许我们问。”
记者能找到的关于周舜卿的记载分述于《行述》、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无锡教育志》、《无锡概览》、《无锡文史资料》、《锡报》及110年前周舜卿一手建造起的周新镇。
《行述》由周舜卿的3个儿子在他去世的当年所作。其中所述，咸丰二年也即1852年农历五月初十，周舜卿出生于无锡县扬名乡东土夅小园里村。先辈中多人获显赫官位，但延至其父仅“袭曾王父余荫，薄有积蓄”。8岁时母亲去世，为避兵匪，周舜卿跟随父亲漂泊于太湖上。
命运的改变从16岁那年开始，1867年，在同族叔父的介绍下到上海南市同乡丁明奎开设的利昌煤铁号当学徒。来到上海时，周舜卿除了一件青布长衫、一条草席外，只剩60文钱。周舜卿所在的煤铁号就是这样一个为洋行代销的外贸公司。与外国人打交道时，少年周舜卿敏感地意识到“华洋互市，首重通译”，仅粗通文墨的他毅然决定补习英语。
当时，他每早7点出发驳运煤铁，下午4点返回，商号每日发100文钱作为补贴，周舜卿情愿饿肚子，一个月省下3000文钱作为他的补习费。他每天徒步4小时返回于住处和补习班，风雨无阻，坚持3年，终能与洋人沟通。
洋行发家，打工仔变身“煤铁大王”
成为店员之后，勤奋的周舜卿更得师傅丁明奎的器重，被委以外出收账的重任。在一次与大明洋行接洽业务时结识英商帅初。周家后人在《行述》中记载，“有英商帅初者贩铁为业，一见府君(记者注：周舜卿)，即器重之”。精明能干又通英语，周舜卿被聘入大明洋行做跑街。正式出道要算1878年，帅初筹5000银元在上海四川路桥附近开设昇昌五金煤铁号，说明以半数作为洋行投资，半数借给周舜卿做股份，并聘请他为经理。周舜卿对货物进出、资金往来都逐笔记账，尤其是3年后帅初回国养病，令其全权打理商号，他依然能做到所有函件、账目，都亲自过目过手，年终如数提交老板。帅初不久病逝，其子根据父亲的遗嘱，只取走了盈利分红的3万元，而把昇昌10余万资产全部送给周舜卿。而立出头的他，实现了自己第一桶金，由此走上独立经营之路。
3年后，周舜卿再开震昌煤铁号，随后业务先后扩展到牛庄、镇江、苏州、温州、汉口、无锡、常州以及日本长崎。周舜卿当之无愧成为上海的“煤铁大王”。据统计，到1895年前后，他所有商号总资金已在30万以上，年销售额在100万以上。
1895年，他转向手工业，独资创办新昌冶坊，自产自销，5年后又兼并上海第一家冶坊源来冶坊，合资10万两成立新源来冶坊，专门生产铁锅，跃居江苏八大冶坊之首。
鼎盛时，以一己之力缔造一个城镇
1903年，他携资入京捐得四品虚衔，并结交上商部尚书亦即奕劻之子载振。1905年，周舜卿随载振考察日本宪政，意识到民富国强必须要有完备的银行组织，“吾国欲与之争竞，自当以广设银行为要着”。
回国后，周舜卿上奏商部，建议以日本银行为蓝本，建立储蓄银行。1906年9月，周舜卿来在上海南市建立全国第一家商业储蓄银行，取名信成银行。在一张银行旧照上，记者看到这是一幢3层欧式洋房，门口人员进出不绝。后又在上海、北京、无锡、天津、南京、苏州、镇江开设分行。
记者看到信成银行发行的钞票分一元、五元、十元面值，票面上均印载振头像，发行最多时达100余万元。信成银行开储蓄之先河，每年都以官利7厘加红利5厘的标准分红，这高于其他各商业银行。各种存款最多时达700余万。荣氏兄弟的振新纱厂、茂新面粉厂曾全部抵押给信成以借贷，无锡上海各地的新式工商业都曾得到其融资支持。
1902年，周舜卿筹划在家乡东土夅建工业镇。东土夅原是无锡一个小村子，在他有了一定经济实力后，在东土夅四周拓地百亩，辟街道、造桥梁、建市房、开工厂、办学校，逐步改造成工商业城市，改名周新镇。如今周新镇还有他当年建镇时留下的界石。
“周氏帝国”浮沉录
一个猜测
一个是著名话剧《雷雨》的主人公，一个是档案中收录的传奇人物，同为“商业巨子”，类似的时代背景，引发民间猜测——
周朴园原型
就是周舜卿？
记者在采访时发现，无论是普通市民还是研究者都提到周舜卿与《雷雨》主人公周朴园的关系。1933年，曹禺的《雷雨》一炮打响，随着故事风靡，就流传剧中“老爷”周朴园的原型就是根在无锡的上海工商巨子周舜卿。更因为周朴园说过“无锡是个好地方”，让人们的推测有了佐证。
事实上，周朴园和周舜卿之间确有许多相似之处。最主要的是，周朴园是煤矿董事长，周舜卿是上海“煤铁大王”，并投资开发锑矿任董事长；周朴园念经吃素，周舜卿晚年信佛吃斋。
无锡教师进修学院唐再兴是曹禺剧作研究专家，在上世纪80年代致信曹禺，请教无锡人关于《雷雨》的一些传闻。曹禺回信的开头就十分明确地写道，“你所提到的周某人，我一无所知，当时发表这篇剧作我是23岁，而你所讲的周某人早在1923年就去世，那时我才13岁”。关于那个最大的误会“无锡是个好地方”，曹禺解释，他说当时天津出版一张《大公报》，每年春天，无锡旅行社都在上面刊登一个月的广告语“请到无锡来，无锡是个好地方”。
而无锡滨湖区政协文史委主任高东来解释，煤铁业当时是上海的商贸重头，曹禺剧中的主人公也可能综合了时代人物的特点。
逝后十年家业凋敝
银行倒闭，“周氏帝国”支柱崩塌
1911年清政府的倒台让周舜卿所有的政治资本化为“负资产”。信成银行发行钞票的特权被取消,钞票上载振的头像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各地储户纷纷提兑钞票。此外,银行协理沈缦云是同盟会上海重要负责人,革命前已经暗中资助开报馆、购枪支,花费共有近40万,已经造成很大亏欠。1912年,信成银行难以应付,宣告破产,歇业清理。
“信成我总理之,我终不负人一钱,使国人因信成故,于银行有戒心”,周舜卿信守承诺,依托盈利较好的无锡分行,把昇昌、震昌商号卖出,抽调裕昌丝厂的流动资金,终于在1914年全部清偿。“数十年辛苦所得,至此耗去大半”,周氏集团已经元气大伤。
周舜卿自此退出金融界,注意力转投与人们衣食起居相关的棉纺、缫丝轻工业,尽管时局动荡,仍得以维持。早在1904年,周舜卿开办了无锡第一家机器缫丝厂裕昌丝厂。他雇人自行配置96台仿意直立缫车,节省了15%的成本,但功效却与洋制无异。太湖水缫出的生丝品质优良,一战爆发对中国民族工商业又是发展间隙,以“锡山”、“金鱼”做商标,远销法国和美国,丝厂年均获利达10万。1919年裕昌丝车增至330台,次年,又投资5万购丝车272台,开慎昌丝厂。1923年,周舜卿去世时,周氏丝车占当地缫丝业17%,仅次于丝茧大王薛氏。依然是无锡六大财团之一。
逝后家业凋敝，后人洗衣补贴家用
1923年农历七月廿一，周舜卿病逝于自己所建的周新镇。但他去世后，一生苦心经营的所有家业步步衰落，身故十年，一度荣耀的周氏一下子销声匿迹。关于祖辈，现年73岁的周树生甚至没有一点完整的记忆。他只是依稀听说，在曾祖父的葬礼上，几个子女还因为财产问题发生纠纷。而他的父亲周文彬在十几岁愤而从周家搬出，自立门户，专心从画，耕田养家。一下变成最普通的家庭，他的母亲还经常帮别人洗衣缝补贴补家用。
《行述》中记录周舜卿共有5子4女，死后企业由长子周肇甫负责经营。1928年，周肇甫投资60万银元，委托经理钱凤高全权经办鼎昌丝厂，这是周氏最后一次亮相。但1929年西方爆发经济危机直接波及无锡丝业，国际市场生丝价格猛跌。据1930年1月30日《锡报》报道，“因生丝价低落，各丝厂能获盈利者凤毛麟角”，1931年初，《锡报》多次报道丝厂倒闭，周氏3家丝厂维系艰难。
记者采访中发现，目前对于周舜卿的研究多集中于周氏的辉煌，究竟如何在10年内衰败殆尽？上世纪40年代担任无锡丝业同业公会理事长的高景岳，在其著述中记载：周舜卿创办裕昌丝厂后，张湛华为经理，在他的打理下业务日盛，陆续添慎昌、鼎昌丝厂。周舜卿去世时，并没把企业直接交给子女，委托张湛华管理。据介绍，周肇甫与张湛华常因后者严格执行周舜卿遗嘱，限制其过度挥霍，多有龃龉。在一次索款未遂后，周肇甫竟打了张的耳光，一怒之下张便辞去经理职务。1932年，周肇甫自任经理，却又不懂厂务，实权旁落协理钱凤高，当时有言“老板亏本，伙计发财”。
1937年日寇侵入无锡，存在了33年的裕昌被付之一炬。公司亏损加之周家后人欠款，让周氏家业日益羸弱。据研究者介绍，钱凤高以债权换股权，帮周家还债的同时逐渐掌握鼎昌，并在无锡沦陷时加入日本惠民制丝公司。随着日军侵华、时局变乱，仅剩的少量股权也散落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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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6 11:50:58
